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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国内前,王塞是重庆所管辖的一个县里的政府部门的小公务员,单位挺好的,国税局。王塞对自己的处境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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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1 z! v& V5 I/ y他是一个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理想的人,1999年大学毕业后赶上了最后一批包分配,通过家人四处托人找关系,加上王塞自己也很争气,既找到了进入税务部门的法门,也顺利通过了比较流于形式的公务员考试,分在了国税局的信息中心当上了小小的科员。' x* J( M: B" {0 T0 f! y
$ ~4 a( b% M; W% ?国税局的待遇还不赖,虽说工资本儿上的数额不多,但是每个月的补助加上月奖,再七七八八各种名目的补贴和费用,平均下来,王塞算了一下,基本上超过了3000元,虽然还比不上在移动公司电信部门和人民银行工作的少数同学,却也比大多数同在一个小城里工作的同学混得要好,小城消费水准不高,和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同学相比,通过彼此互通信息有无,王塞暗暗折算了一下自己的工资水准估计抵得上在上海北京广州深圳的5000以上了。7 B }, |$ A/ K2 F
/ v7 X# }! _, [# j这“混得好”体现在时不而的同学聚会时王塞抢着买单,或者有同学的父母亲戚家属朋友要开个小店需要税局关照时,王塞可以跟平素关系不错的同事为之说说情,或多或少减免一点税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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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不大不小的事王塞没少做,在同学眼中,他混得挺不错,有时候碰上面了就免不了恭维王塞几句“今后当上了局长别忘了我们这些同学哦。”王塞嘴上打着哈哈,笑着回答,估计够呛,当上了也坚决不腐败,就拿你们这些成天想偷税的坏蛋开刀。同学当然是一阵半真半假的怒骂,然后彼此错身匆匆而去。王塞这时候走路都觉得自己的步子都比较飘,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他觉着挺得意的。' t: p. v% W4 e% \6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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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塞的父母都在同一个工厂工作,近几年工厂效益逐渐低落,工资时不而拖欠,近来的工资都拖欠了三个月,父亲是个老实人,一棒子也闷不出几个屁来,拿不到工资也没见他发什么牢骚。而王塞的母亲是个厉害的角色,心直口快,前几日遇见厂长书记在外面的酒店吃得面红耳赤下酒楼的时候就直接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象征性地拿个把月工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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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问得厂长书记很尴尬,他们清楚她的脾性,知道遇见泼妇了言多必失,所以也不多话,板着脸上车扬长而去。5 x5 X, ?5 Y2 u6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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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塞的母亲看着远去的厂长书记乘坐的三手还是四手的桑塔那很快意地啐了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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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t0 z3 D. e: G王塞家虽然是工人出身,但是他的家境并不差,不象那些普通的工人家庭那样捉襟见肘,原因是王塞的两个舅舅都在国外经商。王塞的外婆家在马来西亚算富商之家,后来马来西亚驱赶华商时候,外公外婆没有象大多数华商去往新加坡,而是辗转越南从云南回到了国内。文革期间,王塞的姥姥们不堪“特务”头衔的侮辱和折磨,两根绳子就把二老自我了断了。他的两个难以成家的舅舅在横竖都是死的情况下横下一条心去偷渡。/ [2 I4 p9 g+ h2 [4 J6 ^! J-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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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塞听他妈妈说,当时两个舅舅是准备将成家一年的妹妹妹夫也一并带上偷渡香港转道回马来西亚的。哪知住在准备偷渡出境的渔村时,等待天文大潮过后就偷渡的日子里,不小心走了风声,舅舅们只好听凭蛇头选择有天文大潮的当晚仓皇出船。1 Q4 I9 L/ b8 D! c) I/ Z& a
5 @$ {8 b. [ f2 v偶尔王塞父母提到那个偷渡的夜晚都情不自禁变了脸色,尤其是母亲一提到那晚的狂风巨浪就不禁一副惊恐的样子。3 b- N' X) K0 E, x+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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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塞可以想象,站在漆黑的礁石边,他的两个舅舅决定不让他们的妹妹妹夫冒这个满门灭顶的险而决定让妹妹妹夫留下来延续家族命脉时,他的父母和舅舅是怎样相互抱头痛哭,怎样肝肠寸断地痛苦诀别。王塞在学到《海燕》一文时,读到“在苍茫的大海上……”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样一幅场景分明就是他舅舅偷渡时候的景象。还有读到荆轲在寒烟缥缈的易水拱手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时候,王塞的思想就开了小差,他想他的舅舅当时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就如同荆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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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o; T7 B e9 @0 ^每次王塞想到这些,就非常崇拜他舅舅的豪气。之所以崇拜,是因为王塞知道,他自己是万万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的,破釜沉舟的勇气也就在自己的梦中偶尔偷偷英雄一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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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R6 f7 o5 J/ \也许是苍天怜悯吧,在看见舅舅们如此决心之后,于是顺风顺水,王塞的两个舅舅辗转回到了马来西亚。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马来西亚还有一点家底的舅舅在家族亲戚的帮助下,姥姥遗留的一点家业被两个舅舅经营得逐渐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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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塞想过,他母亲的那份敢于蔑视权贵,一份缘自于她家族里遗传下来的豪迈,另一份缘自于她本就不太在乎这只能温饱一下家庭的工作,她的两个弟弟的接济就足以使她全家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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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王塞的舅舅们的帮助,但是王塞的母亲并没有自持嚣张,相反她经常帮助别人,在单位和街里邻访口碑甚好。在教育儿子的问题上,王塞的母亲也很有心得,她没有在儿子面前大手大脚,相反过得很节俭,时常教育王塞,说靠别人是没骨气的,舅舅们的钱,她,王塞的母亲同意接受得并不多,她习惯了朴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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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x8 ~4 k5 }* ^3 _$ b所以王塞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倒是他的一些高中老师和同学知道他有这么一桩海外关系后很有兴趣地问询他,王塞觉得有些烦,他一直觉得,除了对舅舅们个性的佩服,他和他们没什么干系,他是他,马来西亚是马来西亚。% D( @. r- f# @' q% o1 n0 C% H
0 K( W7 k/ ?7 D( v直到有一天,坐在他后面的那个平素与自己只是淡淡招呼的男同学在一节无老师看管的自习课上轻轻用笔捅了捅趴在桌子上小睡着的王塞的时候,浅睡着的王塞没回头就问,什么事啊,男同学顿了顿,说,你去过马来西亚吗?王塞着实恼火,一半是为扰了清梦,一半是他实在很讨厌别人问他关于马来西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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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猛地一回头,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那个男同学瞬间知晓了自己问得实在不是时候,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王塞看着他,要发出来的火见这样也不好发出来了,只好恨恨地瞪了一眼后面的这个男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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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j* s" U0 a$ B% U; s这个男同学在王塞的高中理科班上成绩数一数二,而王塞成绩只是中上游,属学习上的小康阶级,所以既不象成绩差的同学对他有崇敬之情,也不象那些和他成绩不相上下的同学暗暗嫉恨他,对他不服与之较劲。所以他们的交往真的是点头之交,印象中高中三年从没怎么说上掏心窝子的话,哪怕是稍微亲近的话都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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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 |2 i" V' x. v) g6 s+ d3 r王塞这么瞪了这个叫梁铭的男同学,看着他手足无措的一脸歉意,心里就软了下来,王塞很艰难地牵扯了一下嘴角,努力做出一副其实也没什么的微笑,回过头继续趴着,其实这时候他没了睡意,因为梁铭那自己以前从没仔细端详过的英俊脸孔上的清澈眼神竟让王塞觉得有些惭愧。他假装继续睡,是因为想给他昭示,自己本没在乎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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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王塞莫名有些失眠,他强迫自己数羊,数到两千只的时候,他只觉得即使这样不出声的在心里默数也让自己口干舌燥。他索性不数了,当他意识到自己睡不着的原因是因为梁铭清澈的眼神的时候,王塞有些心悸,有些害怕,他突然觉得自己很龌龊,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么一点特殊的爱好。 |